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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明瓷風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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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月色很暗,很有些像我昨天夢見的。可惜昨夜的情形我還很清楚的記得是我跟著白狐貍走,但而今,卻成了我拽著它走。由此可見,夢這種東西,即使有預見性,也還是存在一定的誤差的。

不過,現在最讓我感到疑惑的並不在此,而是我昨晚夢見的沈一菲居然會穿著宋婭楠死亡時的那條珍珠禮服裙。

根據《陰陽師生存手冊·總綱》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陰德五讀書這條我們可以知道,古人對於後天改運的方法主要是集中在風水、積德和讀書上,在這其中,讀書之所以可以起到作用,有很大一個原因是由於字是正的,而邪不勝正。所以說,一般像圖書館或者書房這樣的地方,其實都是正氣極強的所在。

事情到此,就又成了一個悖論。

盡管,這只是個夢。

懷著質疑的心思,我和小黑(給它暫時取的名字)繞過了老宅的一座假山,又經過了一處回廊,終於借著月色停在了拐角處一扇看起來毫不起眼的雕花門前。

夜色幽晦,當我聽見門背後傳來的幾聲劃破空氣的叮鈴響的瞬間,我只覺怦怦直跳的心幾乎是在瞬間停住了。

這竟然是真的?

我屏息,又看了小黑一眼,然而它只是仰頭看著門口,並不理我。我揉了把它的狐貍毛,正要推門,忽地,我發現在那風鈴響聲中其實還夾雜著傳來了幾聲“咚咚”的聲響,那個聲音有些像木棍杵向地面發出的聲音,但又不全然像,聽到這裏,我的疑慮不由更深了。

我深吸了口氣,伸手推向雕花門。

正如我昨晚夢見的一樣,很快,就聽一聲吱呀的響,門便被我推開了一個角度。

此刻,這間房裏並沒有開燈,但我還沒走幾步……

一道細長的黑影突然從我眼前晃過,我心一驚,下意識就要避過,然而……

“小黑你沒事吧!”我瞪大眼,實在沒想到這只撿來的狐貍居然這樣有愛心,眨眼之間就替我將面前的偷襲擋了下來。尚來不及誇它一句英雄救美,哦不,當然是見義勇為,我忙掏出手機,調成了電筒模式向前照了過去。

黑暗中,手機的光亮向前打出一道光束,在我腳邊,只見一根木質厚重的龍頭拐杖突然出現在了那裏,我心一沈,視線再順著拐棍向上,但沒想一看,幾乎要讓我扔了手機。因為在那最上,我突然望見了一張如同蠟像般的臉,那張臉看起來毫無表情也沒有溫度,我心中一咯噔,不自覺地又看了一眼,誰想他那一動不動的灰白色眼珠突然間一轉,我手一顫,一句結巴的“你是誰”已然脫口而出。

然而,回應我的只有風鈴聲。

廂房長窗下響得越發急促的風鈴聲。

“你到底是誰!為什麽鬼鬼祟祟的在這裏!”像是憋足了勁的,我又吼了一句。

“嗬——”他的嘴裏終於發出聲音,可又不成字句的,如同破舊拉風箱的聲音,我看著他,突然意識到也許他是不能說話,我退後,他卻搖頭,我腳步已退到門口,連帶著將拽著狐貍的鏈子也猛地一扯緊,但讓我沒想到的是,它居然會不肯走。我扯了幾下沒扯動,眼看著那人就要靠近,我正要松手,忽聽一聲熟悉的:

“小葉,你怎麽在這裏?”

霎時,我後退的腳猛地收住了。

那是沈一菲的聲音。

這已是再一處能和昨夜夢境對上的地方,我知道,我就是再粗線條,現在也不可能回避這裏的不對勁了。

我深吸了口氣,然後回頭——

……還好,她身上並沒有那條白色的珍珠禮服裙,她無非是站在那裏,再簡單不過的站著。

我略松了口氣並調整表情,故作鎮定的以一句“一菲,怎麽是你。”作了此次的開場,但讓我沒想到的是,她的回應居然在下一秒就推翻了我前面的自作多情。

她說:“姥爺,你怎麽出來了。”

姥爺?這個人看起來甚至不像是正常人的人居然是沈一菲的姥爺?我實在不知該用什麽形容我此刻的心情,於是只好刻意避開那老人直直看向我的目光,然後蹲下來將守在門口的白狐貍一把抱了起來。

我覺得它需要減減肥,這是我將它抱起時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

但它的長長的狐貍毛摸起來還是挺暖的,這是我不肯放手的第二個借口。

但,沈一菲顯然沒有註意到這點,她只是走上前向裏探了探,接著“啪”一聲按向了墻壁上的電燈開關。

當吊頂的燈光亮起的時刻,我一直懸著的心終於沈了下來。

是的,我終於看清了這間廂房的全部,正如我夢裏看見的一樣,這裏的確是一間書房,有著四壁的藏書,以及正中的紅木三足幾,唯一不同的,是迎門處立著的那座高大的六扇屏風,式樣和沈一菲房間門口的那扇差不多,也正是因為它,造成了長窗後的光線無法透過,所以這裏會看起來分外黑暗了。

不過,事情到這我還有一個疑惑,就是夢境裏的書房中並沒有人,而現在……

並不算亮堂的燈光下,我重新打量起這位看起來似乎正常了些的姥爺,我想了想,本想說一句“對不起姥爺,是我不小心走錯門了”,但在他看向我的古怪眼神下又生生給吞了回去。

“小葉,不好意思,我姥爺不大愛見生人。”沈一菲說著看向我,又沖我比了個手勢,意思是她姥爺不能說話,我看後趕緊點頭表示一萬個理解,心裏卻想著趕緊撤。

畢竟這樣的氣氛太詭異了,又或者說,這個小鎮太詭異了。仔細想來,似乎自從我來了這個小鎮,古怪的事情就一件連著一件,先是河邊的神秘女人,再是破臺時看見戴著半截面具疑似死去宋婭楠的人,接著在古戲臺門口“巧遇”柳姨,然後又看到古怪夢裏的場景,以及現在……這名如同蠟像人的啞巴姥爺。

我搖了搖腦袋,只覺經這樣一對比分析,這整個小鎮似乎都有問題起來,這種感覺讓人透不過氣,更讓人覺得像是有一只無形的手在暗地裏推動著事情的發展,而你,只能像個木偶一樣,被動的觀戲,被動的入局。

可是,沒有人會希望自己永遠被動下去。

我,也不例外。

我仔細斟酌了下,終於決定從那個風鈴作為切入點,自然,我不會傻到選擇現在這個時機問,所以我又等了等,直等到和沈一菲一起出了那間書房,又穿過一條回廊,才在經過一座假山時忽地拉住了她的手。

此時,這棟安靜的過分的古宅裏,高大假山的陰影輕易覆過她一雙丹鳳眼裏的光,我站在她面前,聽見夜風穿梭在我們周圍,將枝葉帶出嘩嘩的聲響,也如同想要極力掩藏下的真相。

我直奔主題,說:“一菲,你實話告訴我,那個風鈴,是不是有問題?不然為什麽你打從進了門,就一直盯著它不放?”

她擡頭看我,一瞬的表情裏有吃驚更有遲疑,但她只是搖頭,讓人不知用意。看到這,我只得換了個問法,我說:“那風鈴是什麽瓷的?看著挺特別。”

“那是明瓷風鈴。”她終於開口,“唐宋元明清的那個明。”似乎是怕我不明白,她後面又跟了句補充說明。

見她話匣子好容易打開,我乘勝追擊繼續:“不過那風鈴下掛著的紙條上似乎還有字?不對……是……符?”

聽我這麽說,她一雙丹鳳眼立刻就瞪大了,她搖頭,欲言又止:“是……”

“是什麽?”我問。

沈一菲:“咒,”她深吸了口氣,語氣也同時重了許多,“那是咒。”

是咒?什麽意思?“是誰下的?”我忙問。

她攥緊手心,“我不知道,姥爺一直不肯告訴我,但我隱隱覺得……覺得這事跟那孟瘋子脫不了關系!”

我無法理解,下秒卻聽她突然壓低了嗓音,以極少見的狠狠語氣道:“因為自從她十年前來過我家後,姥爺他就突然不能說話了!”

“你是說,姓孟的來了之後,你姥爺就失聲了?可是,姓孟的有這麽大本事麽?我看她頂多……”

被神蒙蔽雙眼的人,你身負誓約來而來。如同神秘祭祀對著浩瀚星空占蔔的話語一時間響起在我耳邊,我頓時遲疑了,只好將提問生生改成:“那姓孟的她全名叫什麽,我覺得這麽稱呼她有點兒……嗯,有點兒怪。”

她看看我,大概沒完全理解清楚我的思路,只好說:“她叫孟婉清。”

我:“《天龍八部》裏那個木婉清的婉清?”

她點頭。

我:“嗯,其實我比較喜歡陳恩恩版的東方教主。”

沈一菲:“……”

見她又不說話了,為了不冷場,我於是再搜尋話題,我說:“那這位婉清,她是什麽時候搬來鎮上的你清楚麽?”

話到這,她的表情似乎緩了些,我想,也許是因為這個話題離她太遠,遠在了在她出生以前,那個所有故事都尚未發生的時間。

果然,她頓了一下,便說:“聽老人說,那是二十年前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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